瓦尔登湖

梭罗

省俭有方

我看到年轻人,亦即我的乡友们,他们继承了农场、房子、谷仓、牲畜以及各种农具,因为这些家产来得容易,但要舍弃却很难,乃是他们的不幸。他们还不如出生在空旷的牧场上让狼喂养成人为好,他们就可以两眼更亮地看到他们应召去干活的田地是个什么样。谁让他们成为土地的奴隶?为什么有人只好含垢忍辱,为什么有人就可以坐吃他们的六十英亩收成?为什么他们一生下来就得开始给自己挖坟墓?

人们在绝望中默默地过日子。所谓听天由命,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绝望。

我们使用教理问答式的语言思考什么是人生的宗旨,什么是真正的生活必需品和生活资料时,仿佛人们已经深思熟虑地选择了这种生活的共同方式,因为他们就是喜欢这种方式,而别的则一概不喜欢。其实,他们心里也明白,舍此以外,别无选择。

有人认为如此枯燥与无聊会将生活的多样化和欢乐消耗殆尽,这种看法毫无疑问如同亚当一样古老。然而,人的各种能量从来还没有被估量过;我们也不应该根据任何先例来判断人的能量,尝试过的事委实太少了。不管你迄至今日经受过多大失败,“别难过,我的孩子,有谁会指派你去做你未竟之事呢?”

我们在一瞬间彼此两眼相望,难道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伟大的奇迹吗?

老人啊,那些最睿智的话你尽管念叨好了——你毕竟活了七十岁,活得还算体面——可我听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声音,要跟这一切离得远远的。一代人抛弃上一代的劳绩,就像抛弃搁浅了的船。

我们尽管置身于一种徒有其表的文明之中,若能过上一种原生态的或者开拓疆土的生活,还是颇有裨益,即使仅仅为了闹明白大量生活必需品是些什么,要用什么方法方可获得这些必需品。

时代固然在进步,但它对人类生存的基本法则并没有多大影响;就像我们的骨骼同我们祖先的骨骼相比,大抵也没有多大差别。

做一个哲学家,不仅要有奥博的思想,乃至于建立一个学派,而且还要热爱智慧,按照智慧的要求,过一种简朴、独立、豁达大度与富有信心的生活。

我主要是向那些心怀不满的人说话,他们原本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,但他们老是徒然地诉苦说自己命运不济,时世艰难。

在我心目中还有一种人,他们看上去很富,实际上却是各类人当中最穷的人,他们尽管攒下了一点破铜烂铁什么的,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它,也不知道如何摆脱它,就这么着拿金银给他们自己打造了一副镣铐。

站在过去与未来这两个永恒的真理的交会点上,恰好就是现在这个时刻;亦即脚尖抵着起跑线。

说真的,太阳冉冉升起,我可从来没有具体地出过力,但是切莫怀疑,只要赶在日出之前到达现场,其意义就非同小可。

光着脚丫的历史要比穿鞋子的历史更久远。

巴黎的猴王戴上了一顶旅行帽,全美国的猴子便群起仿效。有时候,我感到绝望,在这人世间原本一些非常简单朴实的事情都要靠人帮助方才完成。